背起桦树皮饭盒开荒,“烂泥潭”变为陕北的“好江南”
一块椭圆柱形的“木头”,底部已变形隆起开缝,多处有磨损过的痕迹。如果不是讲解员介绍,很难想象,这是一个用白桦树皮做成的“饭盒”,而这件文物饭盒,就陈列在延安革命纪念馆展厅内。当年,三五九旅的战士们就是背着这样的简易饭盒,经过三年的开荒生产,将昔日的“烂泥潭”变为陕北的“好江南”。
1940年,彭德怀在华北地区组织了百团大战后,日军采取一切手段,阻断抗日根据地与外部的联系,布匹、棉花、药品等物资更是无法进入边区。加上气候恶劣,连年遭受旱灾、虫灾,边区的军民生活可谓是举步维艰。
祸不单行,在延安城90公里外,胡宗南的部队占领了一个重要战略点,即今天的宜川县云岩镇。如果从云岩镇出发进攻,仅一天就能到达延安城。在此形势下,对于中央军委来说,选择云岩镇和延安城之间的南泥湾作为驻军的阵地,最合适不过。
于是,1941年春,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调八路军主力部队三五九旅开进南泥湾,一面加强南区防线,一面让军队开荒,实行屯田政策。三五九旅战士们高喊着“一把镢头一支枪,生产自救保卫党中央”的口号,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南泥湾,加入大生产运动。
作为三五九旅的旅长,王震身经百战,到达南泥湾之前,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。谁知,现实的情况仍令他倒吸一口凉气:方圆60里的南泥湾,荆棘丛生、沼泽遍地,用当地百姓的话来说,南泥湾就是一片“烂泥潭”。
没有房子住,就临时住在四面漏风的草棚里;没有粮食吃,就抽调战士,去50公里外甚至更远的地方背粮食;没有农具,就用废铁和弹片动手打制;没有耕牛,那就用人力拉,用镢头挖……战士们的手上、肩上尽是血泡。
“不让一个人站在生产之外”“上自旅长,下至伙马夫,一律参加生产”“干部以身作则,不是指手画脚,而是‘动手动脚’”……部队里人人平等,所有人一心只为生产作贡献。就这样,战士们唱着“南泥湾好风光,红红的太阳照山岗”,用铁锹向荒山秃岭宣战,一场向荒山要粮的战斗打响了。
当时,战士们心中只有一句话,那就是“多开荒”。每天,天还不亮,他们就扛着锄头、带上粮食出发,直到夜幕降临,才回到营地。要是没有饭盒,该如何带着食物去山里开荒呢?
“聪明的战士们发现了延安当地的白桦树皮,这种树皮质地柔韧,它不仅易塑造、不怕水,还耐碰撞、防腐防潮、方便携带,问题立刻迎刃而解,一个个白桦树皮饭盒诞生了。”延安革命纪念馆讲解员张洁说。饭盒左、右、中腰部,各有一个木耳,木耳下部有小孔,孔内有个小铁环。这些都是战士们的巧思,有了它们,再加一条绳子或者带子,战士们就能把饭盒挎在肩上或提在手上。
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,战士们用满腔的热血,将原本荒无人烟的南泥湾变成了陕北的“好江南”。
从1941年到1943年,短短三年内,三五九旅在南泥湾挖出了1000多孔窑洞,改建了600多间房屋,在32万亩良田里,生产出了9000多万斤粮食……外国记者曾这样称赞这段历史:“这是荒野里产生的奇迹。”
1943年,毛泽东看到南泥湾的一片胜景后说:“困难,并不是不可征服的怪物。大家动手征服它,它就低头了。大家自力更生,吃的、穿的、用的都有了。”
三五九旅还先后办起了纺织厂、被服厂、造纸厂、化工厂、制鞋厂等,不但极大地满足了部队所需,部分产品还面向社会销售,受到好评。
在一众产业中,造纸业的地位尤为特殊,美国记者海伦·斯诺在《续西行漫记》中形容:“哪怕一张最普通的纸都是最奢侈的东西。”当时,一张纸要用好几次,铅笔写第一遍之后,钢笔再写一遍,最后再用毛笔写一遍才算用完。最困难时,单位用桦树皮记笔记,医生用桦树皮开处方。
为改变窘境,边区政府安排延安自然科学院化学教员华寿俊,到振华纸厂兼任工务科科长,让他想想解决办法。受到敌人的经济封锁,造纸缺了原材料,华寿俊便将目光转向了马兰草,一种生长在陕北沟壑间的顽强植物。在开荒中,华寿俊发现手中的锄头反复被马兰草的根缠住,这种发达的根系,能不能当作造纸原料呢?抱着试一试的态度,华寿俊背着一捆马兰草回到实验室。
“青年化学家的尝试成功了,边区漫山遍野的马兰草,变成了丰富的造纸原料。”当时的《新中华报》报道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成果,华寿俊用新材料解决了大难题。而后,他被陕甘宁边区政府授予“劳动模范”称号。
“今辟新市场,洞房满山腰。平川种嘉禾,水田栽新稻。屯田仅告成,战士粗温饱。农场牛羊肥,马兰造纸俏……”1942年7月,朱德看到南泥湾稻田葱郁、牛羊遍地的热闹景象后,随即赋诗一首。诗中的“马兰造纸”,说的正是华寿俊的这项发明。
在这场用以自救的大生产运动中,“自力更生,艰苦奋斗”这句口号,号召着中央领导人们,带领数万名党、政、军、学各界人员,一起加入生产,为前线战场打下了坚实的物质基础。
如今的南泥湾,已化身为“自力更生、艰苦奋斗”的代名词,凝结为延安精神的生动缩影。